【晓薛】义庄旧魂（十五）
花城猜得没错，薛洋的确进了山。
这段路，薛洋、花城、贺玄三人都是走过的，所以脚力甚好，不足为奇。铜炉山绝非仅有主峰与老、病、死三山，这地中的古城镇，无一不各抱地势，勾心斗角，尽显盘囷之态，若是第一次进，必定大惑而不知何往。
薛洋翻过一道又一道山峦沟壑，直逼山口。这一日正好行至一处开阔的地方，他就略住脚步，见周边尽是断壁残垣，无甚趣味，正欲续步，突然心中怦然而动，竟然想看一看霜华了。
“你干什么呢？”薛洋踹了一脚宋岚，“把霜华给我看看。”
宋岚机械地帮他取下剑，奉上。薛洋拔出剑，剑鞘闪过一道清冷的寒光。刀锋闪烁，仿佛吹发可断。
听说，剑有灵者，万里挑一，剑主身陨，则剑自封，旁人莫想取出。魏无羡的随便就是一例。而在晓星尘死后，霜华未封，任之取用，似乎是给他一种虚无的念想。
仿佛出自一种遥远的心灵感应，薛洋竟不想再走，只是怔怔地望着剑。寒光流转，令人甚至不敢以手拂之。
远处似乎隐隐传来脚步声，似乎是在后方，声音渐渐变大，同时，那霜华剑的响动也愈发变大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了，直从脑后传来。薛洋呆立着，两眼直勾勾看着霜华，，直到后方响起一个浑厚的男声。
“应该物归原主了，薛洋。”
薛洋猛地转过身，举起霜华指着来人，及至看清那人的衣着相貌，握剑的手却缓缓地放下。
来者正是晓星尘。
他一身清清素袍，虽微微污浊了，仍不失华贵。腰间赫然系着一根金腰带，雕镂的花纹繁复盘绕。
“你，你是神官？你是……地师？”
“正是在下。”晓星尘走上前，他的脸上也有些污垢，面色稍稍有点惨白，眼底泛着血丝，怕是因为日夜赶路，还在轻喘。
“薛洋，你我的债属于前世，这一生已经清了，你把剑还给我，离开铜炉山，不要再试图为非作歹。”晓星尘这些话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，面色丝毫不见变化。
“清个屁！”薛洋举起霜华剑再度指向晓星尘，“你……你还能去当神官……你……”薛洋眼角泛红，几近啜泣，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他眯起眼睛盯着晓星尘，突然大吼，“老子要成绝！别拦我！”
话音未落，竟是挥动霜华，冲了上去！
许是心绪不稳，又或许剑之见主自然成灵，这剑他根本没持稳，胡乱一捅，被晓星尘夺过，一转身，又把另一只手拿的剑鞘也拿了过去。薛洋一个踉跄，遂又转过身，见晓星尘已经将鞘挂在腰间。
只是晓星尘的衣服上多了一道划痕。
“你再夺！”薛洋拔出降灾，猛地刺向晓星尘，后者忙举剑相迎，两剑相击，宛如空中叠练，两人的虎口都隐隐发痛。
“薛洋，听我的，回去吧。”两人均收了剑，晓星尘的脸上竟然多了几分悲哀。
“回去干什么？你难道不知道吗？我的目标是成绝。”薛洋阴冷地说，“放马过来吧，我们必须分出个胜负来。我们要讲清楚，到底是你对，还是我对。”
晓星尘说：“多少年前的旧事，此时再争有什么意义呢？”
“道长，你怕了？”
“我只是觉得，没有意义。”
“口口声声讲的是仁义，现在又跟我讲没有意义？”薛洋怒道，举起剑砍过去，“没想到啊，再活了一遍，你还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，自以为善！”
晓星尘忙抬霜华迎上去，不料薛洋未等到双剑相碰，猛然回身，撤剑再发，砍向晓星尘的大腿！晓星尘急下走剑路，又格住降灾，虎口一震。
“再活了一遍，你还是个十恶不赦的！”
“你再说一遍！”薛洋大怒，“你算是个好人，但是好错了地方！你应该想想后果！”他正欲撤剑再砍，突然见晓星尘眼眸中闪过一道异样的波澜，暗叫不妙，未及回头去看，大腿突然一阵锐痛，腿一软，倒下地去。
“子琛！你……”
拂雪落地。宋岚也倒了下来。他心中愤慨难忍，强运全身气力砍下去这一剑，却也体力不支。
薛洋大声骂道：“活腻了，敢偷袭我！你们现在，一个都跑不了！”
晓星尘刚刚扶起宋岚，惊问道：“你还想干什么？”
“不是我想干什么，现在鬼王已经来了。”
“少来！要不，我把你带出铜炉山，你不许再作恶！要不，就地解决！”
“带出铜炉山？出不去的，我还是提议，我们去一个山洞避一避。”薛洋强笑着说，“方才我出剑的时候，灵力受了限，”所以我知道了，已经有很厉害的鬼进来了。
“你少骗人！”晓星尘喊道，却有些中气不足。原来，铜炉山本就是灵力异常之地，晓星尘的灵力自然也受限，他开始怀疑这话孰真孰假。
“骗你个鬼！”薛洋吼道。
晓星尘，前生我骗了你一世，落得孤独终生、惨死刀下的下场，你以为我还会重蹈覆辙吗？
“不要拔钉子，这样他还能跑，不然，他就彻底跑不了了。”薛洋没有回头看晓星尘。晓星尘一惊，停下手中的活，望着倒地的黑衣鬼。宋岚面色呆滞，默然无语。
“所来者，何人？”
“我感觉，不是血雨探花，就是黑水沉舟。”薛洋喘着气说。这是他第二回来，所感受到的灵力波动，自然不假。
晓星尘走上前，这才发现，他的伤口甚重，已经血染衣胯。
“权且信你的，暂避一避。”晓星尘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物，帮薛洋暂且止了血，将他背在身上，后者瞬间发出一声大骂，挣扎起来。
“不许动！”晓星尘威胁道，“让子琛跟过来。”薛洋依言，宋岚果然自动跟上。铜炉山地势崎岖，洞窟遍布，他们离开这块平地，找到了最近的山窟进去。薛洋捏了个焰，见洞窟中乱石嶙峋，蛛网结布，甚是骇人。进洞后，过了一段下坡，就是一路上坡。
“把我放下来。”薛洋梗着脖子说。
晓星尘不加理会，及至找到一处相对光滑的石面，才依言，把他靠在上面。
“此非长久之策，还是得找到那只鬼，然后干掉。”薛洋说。
“干掉鬼王？你能吗？”晓星尘怀疑道。薛洋只是冷笑。
洞中幽深，不闻任何声响，独有晓星尘一人的呼吸声。突然，一种有规律的声响传入耳中，洞中一人、一鬼、一凶尸都为之一怔。
这似乎是……脚步声？
“进来了。”薛洋夸张着口型悄声说，“你们先躲进去，我自有办法退敌。”火光之下，只见他的脸色苍白。
“休想借机逃跑。”晓星尘于是拉过宋岚躲至暗处。薛洋遂灭了手上的焰。洞中瞬时沉沦至一片黑暗。
那声音，越来越近了。